推開鐵門,看到是一個空空如也的天台,四面矮牆經歷暴曬風雨,牆身的油漆有多處剝落,地上的地磚鋪滿灰塵,隱約可見幾條長長的鐵銹痕留在地磚上,這個700呎斗大的空間散發著「頹味」。
有空間,就有可能。腦中已有大計,多個日文家居設計雜誌的戶外點子已被結集在腦中聳聳慾動。
花了幾個星期猛力將天台的污漬銹痕擦去,鬆上油漆,牆變得平滑雪白,頹氣頓消。先來一個3米乘3米的綠色四腳帳蓬作遮蔭,配上木造戶外桌椅,再放置數棵四季常綠植物,天台重生了!為了慶祝天台重生和炫耀自己DIY的努力和品味,那年中秋夜,我特別邀請了家人朋友來一次燒烤賞月。
秋天早上是天台美好的時光。一邊晾衣服,一邊享受微風和柔光,即使腳跟被蚊叮上幾口,對大自然的喜愛漸漸生出了我對蚊蟲的忍耐。為了在晾衣後,能安然在天台逗留長久些,我添置了一個香爐,裡面放著全天然無害台灣製造的手工蚊香,放在卡其色的帆布床傍邊。躺在帆布床上,啖著花果泡茶,一邊細味「小王子」,一邊聽瑞典田園跳脫音樂,偶爾瞥見飛機和麻鷹經過,一下子就到正午,衣服正好乾透。我抱著散發陽光香氣的衣物從天台返回二樓,衣物的香氣如新鮮出爐的麵包香滲透室內。這是秋天。
冬天,天台飽受多次強烈季候風吹殘,帳篷破了一個洞,斷了一節支,最後歪倒了,換了一個新的。春天,灰黑色一團一團的霉菌最愛結集在戶外枱椅上,要用稀釋漂白水去菌,再厚塗上樹油,桌椅才可繼續使用。夏天,酷熱天氣和連環暴雨,天台是不宜久留的地方。
固定帳篷破爛了幾次又幾次後,我們改用直立式太陽傘,平日3米乘3米的特大太陽傘要收捲起竪立,到使用時才打開。我們特意選了一把品質耐用上乘的太陽傘,配上一個厚重的麻石座底固定位置,希望可減少損壞。不幸是,戶外桌椅要遭秧了!在香港潮濕的天氣,長期暴曬暴雨折磨下,木制桌椅加速老化,由原本每半年護理一次,變成每月一次。每星期必須要到天台清理落葉、擦洗地上的鳥糞和昆蟲屍體。偶有疏懶,都會出事。有一次遲了兩星期做清理,在護理戶外桌椅時,竟發現一個手掌般大小的蜂巢在枱底!我家沒打算養蜂採蜜呢!在天台的勞動時間遠多於休閑,蜂巢事件更將勞動升級變成恐懼。
香港的夏天一年比一年熱,全球天氣一年比一年反常,颱風雷暴亦在不尋常嘅時間出現,叫人防不勝防。經歷天鴿、山竹兩個超級颱風後,天台損失慘重。夏天越來越長,酷熱天氣警告越多越頻密,為了降低樓下的室溫,我們在天台磚地大約離一米高的位置拉上一層炭黑色尼龍遮陽網鋪蓋。為何是一米?太高會很易被風吹走吹爛。
果然,用電量大減,在天台逗留的時間就更少。
秋天是天台最美好的時光,可是它總是悄悄的來,悄悄的去,更有人說香港的秋天已消失,享受天台的時光也消失了。現在我的家沒有天台,只有一個陽台,陽台面積不及天台的十分一,但它有種盆栽的地方,上午晾衣,下午就可騰出空間作戶外座。將一塊長方型木托盤放在帆布凳上,坐在爽滑的磚地上,抱著一個柔綿綿的咕𠱸,啖著咖啡,細味西西的散文。透過陽台可見到紅耳鵯在樹枝上休息,鄰居小孩牽著小狗向我們揮手,飛機和麻鷹在遠處經過。人的視覺水平只有180度,在天台上360度的風景太多了 ,令人太累了。
努力營造天台,利用空間,卻發現我根本不需要這空間,現在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