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穿著同一套白色制服,蓄一短髮,臉上的腮肉圓鼓鼓的,有點像天壇大佛,以致你總覺得她分外的親切,但實際上的臉容已經無從記起,用著不盡標準的廣東話問候你時,就像慈悲的菩薩在普渡這棟樓的平凡住客。有時經過聞到一陣飯香,你總會掂起腳尖,看一看她在吃什麼飯送,視線穿過前台的木板──還是老樣子,鐵飯壺裡裝滿白飯和炒蛋,加幾條菜心,溫暖的香氣沿著白煙飄蕩出去。有時你深宵回家,按了門鈴卻沒有回應,從大門菱形的玻璃縫隙看到不到她的前台的身影,便猜到她已經睡著了,你取出手機低頭查看大門密碼,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大門喀喇一聲從內打開,一抬起頭,便看到她已站在面前,臉上帶著不好意思的歉疚,眼周的皮膚笑著瞇成一團,你仔細瞧她,額頭還留著一道淺紅色的壓印,剛才趴著桌面留下的印記。你無聊的時候,總會趴在前台,和她聊著瑣碎的事,你還喜歡用手撐著光滑又冰冷的大理石台面,雙腳凌空,屢玩不厭,你也忘了她說過什麼話。回憶總是如此,事情的細節已經無從記起,你記得的大抵是那些細碎的感覺,實實在在地嵌入了你身體,成為你的一部分。